Friday, October 24, 2025

游老師分享(992): 沒有差學生

 以下是國內某市鎮一位朋友講述了他小叔的故事……. 

13歲那年冬天​​,我八叔在學校遭遇霸凌。回家後,他拿了一把菜刀別在身上,邊走邊想:「誰敢再動我一根指頭,我要他白刀子進、紅刀子出。 

那天雪下得紛飛,地面積了厚厚一層。菜刀硬邦邦地別在腰間,他走得昂首挺胸。 八叔學習成績不好,他是我爺爺堂兄弟的孩子,年紀比我爸小很多,兩人並不親近。 

在學校,霸凌往往針對的是那些老實、成績又不好的學生。這些孩子既得不到老師的關心,也得不到同學的尊重,彷彿注定成為優等生的背景,平凡而孤獨地度過學生時代。  但八叔不甘心一直被欺負。 

同學楊某弄壞了他的鋼筆,他去找老師,老師不但沒站在公正的立場說話,反而罵他:「自己的鋼筆為什麼不好好收拾?」 他委屈得喉頭哽住,眼淚直流,卻沒擦,任它滴落。 

回到教室,楊同學嘲笑他:「告狀鬼,告了有用咩?」他不回話,楊同學又用筆戳他。膽小讓他硬生生把矛盾壓了下去。  回家路上,楊同學還糾集了幾個人,狠狠捉弄了他一番。 

他別着菜刀走進教室,班長一見他就兇神惡煞地問:「作業做了沒? 交上來!」 腰間的刀給了他勇氣,他抵觸地回了一句:「滾。」  班長仍不依不饒,他猛地掀開棉襖,露出別在褲腰上的菜刀,低聲喝道:「滾,再不滾,老子砍了你。」  班長嚇得臉色煞白,跌跌撞撞跑回座位,其他同學也個個噤若寒蟬,不敢與他對視。 他走上講台,惡狠狠地嚇唬:「你們不是喜歡欺負我嗎?來啊!」 

很快,班主任出現了。這位年約50歲的中年男人,剛調到他們班。他招手叫八叔去辦公室。  叔按按腰間的刀,一路「哔哔砰砰」踢開擋路的桌椅與門。班主任沒制止,淡定地走在前頭,滿頭白髮中鑽出一兩撮黑色呆毛,直楞楞朝天衝着。  八叔第一次這麼認真地看着他的背影——消瘦,卻筆挺。 

辦公室裡有火爐,爐火很旺。八叔怕冷,靠站在爐邊。  班主任坐在辦公桌前,慢條斯理地整理考卷,好半天沒說話。   八叔以為他被忘了。 窗外沒有人聲,只有想像中雪花撲簌落地的聲音。   隨時間流逝,他因仇恨激起的孤勇,一點一滴消退。  「聽上一任班主任說,你跑步挺快,有沒有考慮參加校體育隊? 以後當體育老師,或者考軍校、當兵?」 

八叔愣住了——不是該罰站或打手板嗎? 怎麼問這些?   他拽拽棉襖,極力擋住腰間的刀。  班主任又問:「拿刀幹嘛?」 

八叔說了誰欺負他、報告老師也沒用,還說:「你才來幾天,不了解情況。」   說着說着,他流下了眼淚。  班主任說:「哪些同學欺負你,你寫下來。」  他寫得很用力,筆劃幾乎透紙。 

第二天,班主任安排他進校體育隊。放學後,又讓他寫下那幾位同學的名字,並說:「一定要超過他們。 

那個冬天,他除了在辦公室寫下欺負他同學的名字,每天還多留一個小時學習。   暖暖的辦公室裡, 一個認真批改作業,一個認真學習。  很多年以後,八叔提起那位老師,總是滿滿感謝。 

「他挽救了一位13歲的少年。」  八叔後來如願考上軍校,目前任職於某部門。  只是他經常掛在嘴邊的那位老師,已於十年前因肺癌離世。 

(後記:這件事,我聽他說過不下五次。每次他都說,那位老師挽救了他。 「沒有差學生,只有能不能醒悟的學生。」 他還說,那個辦公室暖暖的,香香的。   我問:「一間辦公室而已,哪來的香氣?」  他堅持:「香,真的很香。」) 

(本文摘錄自:2025921日臉書《一念之間》文章) 

游紹永博士

香港科技專上書院財務長及學術顧問 

(全文字數: 1,334) 

24/10/2025

No comments:

Post a Comment